八十四 .

汨 羅 江 之 謎

 

 

   屈原自從被放逐於汨羅江畔後,心中仍念念不忘楚國的國君!日日過著鬱鬱寡歡的生活!

 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他的頭髮等白了!他的心等碎了!在那段等待的日子裡!曾有不少愛

 護他、關心他的百姓前來安慰他、支持他、鼓舞他;但是,他的[心]有如被韁繩綑綁在岸的

 魚,就是掙脫了繩索,也一樣失去了水中之樂!難以抒發心中的鬱結!一展自己心懷的大志了!

 於是他有了[以死明志]的意念!

 

   在一個夏日的黃昏,屈大人獨自在汨羅江畔徘徊,猶豫;他望見遠遠的江上浮來一竹筏!筏

  上靜坐著一簑翁,越來越近!屈原乍見那人白髮、長髯、紅顏,猶如稚童之神采,不由得

  心為之躍動起來!

 

   竹筏漸漸靠了岸,並向屈原招著手說:

     『屈大人!上來!上來吧! 』筏上老人指指自己的對座!屈原心中的鬱結未開,但見江上

   來人不俗;身不由己的上了筏!筏 --- 未經人撐渡,順水自渡而去!

 

   筏上老人嘆口氣說:

  『嗨!屈大人今天落得這種地步!不是別人的錯!是你自己綑了自己呀!』

   屈大人一聽,心想:糟了!該不是自己一時迷糊登上了賊船!?他究竟是甚麼人?竟敢在我面

   前放肆!說無禮的話!?

 

  『......』屈原心中累積了滿腔的烈火,點不著別人,卻先燻傷了自己!

 

  『你的失敗在於你的個性!剛愎自用啊!看不見別人!只想到自己!你雖本著誠懇的態度去

   面對現實,你卻未關注到一般百姓的痛苦和需要,你寄於大自然的花草虫鳥抒發你的感情

   也都是為著你的不遇!你勿視於他人的存在,看不見別人對你的關懷,你要別人如何依附於

   你呢?認知你的真才實學和忠一不二的氣節!?......』

 

  『這......這要我屈就於小人足下,這...... 這不是我的個性啊!我寧願躍入江水之中

      葬於魚的肚子裡,也不願玷污了我高節的品格!受塵世的污染!』屈原不屑 不服的反

      駁過去!為自己的正義辯白!

 

  『不是你的個性?哈哈哈!你想做好百姓的父母官,那能耍自己的個性?一切為民服務為優

   先,效忠君上為職守;那在你周圍不同道的人,也都是你應關照的百姓,你不看他們的臉色,

   你不用你雄辯的口才和正直的人格去化育他們!你如何領導他們呢?你功成不居的讓他們

   由衷敬服於你,可惜你的心全掛在君王的身上!你自己說你的外表既不耀眼,內在又木訥

   倔強!他們當然要群起圍攻你,把你擠出群體!這樣才能讓他們的作為有存活的空間! 』

   江上的簑翁語重心長的說著!

 

  『這......這樣說來,我......是我的錯了?......』

 

  『至少你沒全對!你也沒替人設身處地的想過吧?以我看你是受了儒家思想所限,不知應

    變的能力!』

 

  『受儒家所限?這怎麼說?』

 

  『從你原來的積極進取 修身 齊家 治國平天下的生命歷程來看,你表現得相當的成功!

    似乎平步青雲 就登峰造極,然而,你與孔夫子一般遭遇!未能久長,夫子的急流湧退,

    從此未能再在政治上一展才華,這是甚麼緣故呢?』

 

  『懷才不遇嘛!鶴立雞群!我們都不願同流合污!不肯將方正的木頭削成圓的!羞於做背離

    常道的事!』屈大人始終解不開他的鬱悶盤結!仰天長嘯起來!

 

  『是的!你們的理想太高了!要求各國大王放棄霸業!求仁行王道!追求大同理想!這怎不

    傷了國君的驕傲?我們從國君的角度來想,國君最怕臣子比過自己!擋住國君的威風!

    所以你們的直言不誨總想在霸王面前講王道,怎不傷了霸王的霸氣?幸虧他及時來看過

    我!我喚醒過他的執迷,點破過他的不悟!......』

 

  『啊?甚麼?你......你是......難道你就是......德高望重,清靜無為的老夫子在此?』

  『不敢當!在下正是老子 --- 李耳;我因聽說你被禮教的繩索捆綁得動彈不得!特地趕

    來替你解圍;有感你的一顆炙熱的愛國心! 

 

   屈原愧色的望著老夫子,老淚縱橫的喊:

 

  『屈原有眼無珠啊!的確看不見別人啊!一心只徘徊在不遇的悔恨上,如今,有愧於你啊

    !』老夫子見他及時收住了那顆不落實的心,繼續說:

 

    『好兄弟!就算我以老賣老!請你聽我老兄一句贈言:不執著!不執著!萬事皆放下吧!

   雖然人人都該積極進取,向上追求至善的自我,但是有誰在半路沒摔過跤呢?沒有險阻,

   就沒有突破!要突破,就得先懂得[放下]的道理!我看今日你正如一尾被捆綁了的魚!我

   鬆動了你的束縛!釋放你的心靈!......』向來清靜無為的老夫子,今日在汨羅江上口

   若懸河,苦口婆心的在點醒這顆頑固之心!

 

   屈原聽了夫子的一席話,回想自己過去的種種盲點,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那一頭栽進去

   的意志終於瓦解了!屈原正面臨了訣擇!低頭沉思,但見江上的水仍是混濁不清啊!這小小

   竹筏如何能抵擋風雨與那急流湧退的凶湧澎湃?如今,大勢已去!江上的兩位亙古的衛道

   者,各懷心事!不再說一句話!任著一江急流湧退的江水隨波逐流了!正是:

 

            儒道有心兮 救世人 世人拒接兮 有心人

            今日相逢兮 雖恨晚 隨君神遊兮 做仙人

 

   屈原真的是這樣一去不復返的嗎?他有可能遇見了老子?原來他是一尾活耀於江上的魚!

   如今他從那裡來?當回那裡去!活在如魚得水的逍遙時光裡!學做一個返樸歸真,與道同

   體的漁夫!然而 ---

 

   儒家一貫作風是從一而終!那能忍受屈原被道家接引去的荒謬之談!因此,自古以來,屈原

   之死成為一個解不開的謎!終於用划龍船找屈原的敬意,為他編織了一個投江自盡的淒美

   故事!

                                                1990 . 12.2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