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生」「生」的關卡

陸達誠

 

去年(一九九九,五、九)我在紐約上州給一個華人團體講:

「從復活看天主教的生死智慧」。

筆者把「死亡」改為「第二生」,它是我們的第二次誕生,但這次誕生下來的是有意識的成熟「寶寶」。

道理後,一位女士前來看我,告訴我她在世界日報上發表過一篇名為「生與死」的文章。

我很高興地給她留下地址。不久她的文章就到了我的手上。作者是主修心理學的林安禮,二十多年前常在台北耕莘文教院活動。 該文中有一則非常生動的故事,茲錄如下:

一對雙胞胎在母胎中對話。甲說:「這裡好舒服,又溫暖,又柔軟,不費什麼力,就得到滋養,慢慢長大。太愉快了!」

乙悲觀地說:「可不是嘛!但是,好日子不多,等時候到了,我們就得離開這裡,到外面的世界裡去。據說出去以後,完全不同,你得靠自己呼吸,自己吮奶,甚至得靠自己走動呢!」

甲聽了大驚失色,惶恐不已:「那怎麼得了!太可惜了!不!不!我不要走,我要永遠留在這裡……」

時辰終於來到,乙領先出去了。

外面傳來乙哇哇大哭的聲音,甲心中的害怕被肯定了:「完了!完了!顯然比我想像的更可怕,我逃不掉了。」

有一位生死學的作家說:人誕生時,嬰兒一人啼哭,周圍的人大喜大樂;人去世時,周圍的人號淘痛哭,亡者一人大喜大樂。真是很有趣的對比。

以信仰的角度來看,善人的「死亡」應是他生命的頂峰,可惜周圍的人一般來說無法分享他的幸福。

筆者今年在輔大宗教學系新開一門生死學。在第一堂課中就開宗明義地說明:

我教的不是生「死」學,而是「生」「生」學。

第二個生指生入永恆之「生」。去年六月我在本刊上發表了「快樂得想死」一文,提及自己在某次深度祈禱中被天主的愛所包圍,對此生不再留戀,覺得若天主要在此刻收我的靈魂,我準備好了。

善人的臨終是他們進入與天主最深刻最密切結合的時間。

他們體會的快樂遠超過以往有過的任何一次強烈的神慰經驗,因為這次是面對面的直接被天主擁抱,被天主疼愛。

經歷了這類的經驗,沒有人會想再退回來「活」的。

啊,所有的偉大聖人聖女在他們一生末刻體會到的愛一定遠超過他們一生此類經驗的總和。

這樣我們怎能稱其死為「死」呢? 去年回台前我探訪了在巴黎癌症病房裡的同鄉黃德蘭。她在前一年八月還生龍活虎地要幫助馬天賜神父的弟媳婦克服癌症引發的憂鬱。不料半年後,她苦求天主把丈夫的腹部劇痛轉到自己身上,而果如所求:丈夫痊癒了,她卻倒了下來,最後被送入癌症病房。那時她已看過我的「快樂得想死」。

她說她真有這個感覺,內心非常安詳,且願見到天主和聖母。我在她床頭聽了她的告解,並奉獻聖祭。她一直微笑著,臉色紅潤得像春桃。她說不知還要等多久天主才會收她去。

我回台後二個月得到她往生的消息。以後她丈夫來信告訴我:他和女兒都正式參加了法國的修會:

「耶路撒冷新團體」,分別在男女支會中度奉獻生活。(女兒十二歲,專修音樂)

黃德蘭一定在不遠之處微笑,她要告訴我們她的確走過了一個「生」「生」的關卡。

 

                    

 @ 品茗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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